(四)扎根宁南山区40载,黄土高原披绿装

  “这片山,我们现在叫生态山,这都是你们当年在这苦干结下的硕果啊。”58岁的村支书黄正军,拉着76岁的退休研究员侯庆春的手,亲热的不得了。
  黄正军口中的生态山,40年前可不叫这个名字,大家叫它秃头山。放眼望去,从梁顶到谷底,一排排柠条像哨兵一样整齐地排列着,生机勃勃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固原综考提出的“黄土高原半干旱区恢复植被就‘草灌’先行,土地利用应建立农林牧优化结构”的方略和“自给性农业、保护性林业和商品性畜牧业”的发展总目标,如何按照脚本来实施?
  写“本子”的任务落在了巨仁头上,他提出了宁南山区综合治理“农林草用地合理配置的镶嵌模式”的发展理念,把山比作人,形象地用给山穿上“草帽子、灌围子、农衫子、林靴子”的说法给当地政府和农民来讲述他的理念。从1982年到1991年退休,巨仁10年春秋如一日,在黄土高原实现着绿色梦。
  按照继定的“本子”,1983年,草业组王继武在上黄的东山上伴随着拖拉机的轰鸣声完成种草的80%,1984年将2000亩退耕地作为草田轮作种草。1984年,侯庆春作为林业组负责人,在上黄村秃头山上开始造林。
  “现在的宁南山区,和我们当时在这干的时候,真是天壤之别啊。”侯庆春清楚地记得,第一批640亩柠条林是怎么种植起来的。“种沙打旺,沙棘还是柠条?”经过一番讨论,从解决饲草的角度,以及柠条生长的特性,决定种植柠条。1984年春,侯庆春从陕北调了柠条的种子,种在了秃头山上。“天公作美,种下3天后下了一场冰雹,柠条全出苗了。”
 
侯庆春在柠条地里做科研记录
  1987年,固原大旱,村民们养殖的成群的羊靠着这一大片柠条林活了下来。后来,在第二任站长程积民的推动下,柠条林在这座山头上又扩大了1100亩。
  1981年—1985年,周泽生课题组第二次承担和主持了国家下达的“黄土高原飞播造林种草试验”重点科技攻关项目,该项目引起水保所领导和科研处的重视,为了落实1980年邓小平对延安地区飞播沙打旺成功批示精神要求,水保所原科研处处长曹振东同志亲自带领课题组同志赴宁夏广大地区调查研究、选择飞播试验基地,最后确定在宁夏地区黄土丘陵地区的固原县和干旱半荒漠地区的同心县作为飞播试验基点。1982-1983年正式开展飞播试验。1984年通过飞播试验效果调查结果证明:沙打旺在宁夏干旱半荒漠地区的同心县试验基点和宁夏丘陵地区固原县飞播成功,从而将沙打旺由半干旱黄土丘陵地区飞播扩大到干旱半荒漠地区。试验结果说明,只要掌握当地气象规律,选好适宜播期,沙打旺飞播是可行的。1985年“黄土高原飞播造林种草试验”课题项目获得当年的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同时宁夏自治区对固原、同心飞播沙打旺试验成功授予课题项目自治区科技进步二等奖。1986年,林业部中国民航局、空军司令部联合发文,关于评选全国飞播造林先进集体、先进性个人的通知中,周泽生课题组被评为“先进集体获奖单位”在从事飞播造林研究十年工作中,周泽生课题组全体同志紧密团结,参与的陕西省、宁夏自治区所属的林业、科委、地方政府以及国内航空研究所、陕西省飞播造林设计大队等协作单位的大力支持,最终选出适宜我国半干旱黄土丘陵地区飞播的沙棘、沙打旺树草种,制定出“沙打旺、沙棘带状混交”飞播技术措施,并将沙打旺飞播地区范围扩展到宁夏干旱半荒漠地区。为我国飞播造林种草事业的发展提供了科学依据,并为我国黄土高原水土保持的治理做出了贡献。
  国家“九五”科技攻关固原试区第一主持人李壁成研究员在固原试区针对区域干旱、低产、贫困和生态环境恶化等难点问题,带领课题组持续合力攻关,创造了在干旱贫穷山区以水土资源保育与高效利用为理论基础,以发展庭园经济为突破口的“三改二提高”治理开发模式,即陡坡-改色,缓坡-改形,农田-改制。加强科技培训,着力提高农民科学文化素质和致富技能,广开生产门路,着力提高农民的经济收入和农村主导产业发展,并形成了三大技术体系,即以冬麦改制为中心的旱作农业技术体系、以早酥梨等优良果树为中心的庭园经济高效农业技术体系、以大面积灌+草地为基地的农牧结合型的畜牧业技术体系。在宁南山区粮食上台阶和解决温饱后开辟新的致富产业及农村经济新的生长点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受到当地群众普遍欢迎。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书记毛如柏考察试区后指出:“经过10多年的科学研究,宁南山区的发展路子已经清楚,在基本解决温饱问题后,如何稳定解决温饱,脱贫致富,上黄试区就是个典范。如果各地都这么搞#我们的生态建设步伐一定会加快。宁南山区的治理效果会更加显著。”自治区各级党委、政府先后指示并做出决定,大力推广试区经验和科技成果,固原县按照试区模式,以河川乡为重点,已在全县大搞生态环境建设,取得了显著成效。
  村民黄正孝的家,新修的6间平房,屋里屋外都贴上了瓷砖,但最醒目的还是新修的卫生间,太阳能热水器装在上面,曾经惜水如油的他们,养成了痛痛快快洗热水澡的习惯。“现在生态好了,自来水喝上了,我们的生活也好了,现在的日子幸福啊。”
  在他院子的老房上,一圈屋檐集水设施仍旧发挥着作用。上世纪90年代,针对宁南山区持续干旱,为解决农民的吃水和保农业丰收,陈国良等专家在总结试验区和一些地方利用窑窖等节水微灌抗旱夺丰收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大力发展山区窑窖农业的建议,得到了自治区主要领导的批示,促成了宁南山区大规摸开展井窖工程建设,有效解决了农民的生活和生产问题。
  宁南山区的云雾山,现在整个山体被茂盛的牧草覆盖。“40年前,那里可是满目疮痍。”1981年,有着北大生物系背景的邹厚远,在区域考察的基础上提出建立固原云雾山草原自然保护区,1982年保护区成立。1983年8月,邹厚远、程积民带领固原地区气象局,固原县草原站、农科所等九个单位组成的40多人考察队,对云雾山自然保护区的植被、土壤、气候、林业、昆虫、畜牧等进行了全面的考察。这次考察,为保护区的植被恢复和生态修复奠定了科学基础。他们查清自然保护区内共计有种子植物51科131属181种,鉴定131种;做群落样方105个,山地植被生态系列2个;采集土壤剖面标本8个,采集和分析土壤样品123个,鉴定昆虫标本11种。提出了《云雾山自然保护区经营管理建设方案》等各类专业总结报告19份,摸清了自然保护区内的自然资源和社会经济情况。在考察的同时,进行了封育保护和草原补播优良牧草试验。
  40年过去了,邹厚远老先生在黄土高原建立的第一个草地类自然保护区已成为我国西部草原植被恢复与草原自然修复的成功典范,为国家退耕还林草与地方封山禁牧工程的实施提供了重要科学依据。他所未竟的事业,由程积民研究员延续着。
  1979年,刚从北林毕业的程积民有幸跟随邹厚远在固原进行了科学考察。从那时起,云雾山典型草原自然保护区的沟、墚、峁、壑便留下了他40个春秋不间断探索的脚印。一年365天,程积民有150天左右都在山上,他和团队成员在草地试验区观测记录各种草的不同生长年龄、海拔高度、坡向及其刈割时间等处理的植株地上草茎、地下根系的生长量等数据。
  
 程积民在云雾山“传道授业”
  连续40年的定位观测表明,封禁可使退化草地种类成分、牧草生长发育和生境条件得到全面改善,草原生态系统已步入良性循环。“封禁保护面积由初期的0.23万公顷已扩大到1.5万公顷,草地植被从最初的3万亩发展到如今的15万多亩,植物由68种增加到313种,众多灌木群落也已经出现,填补了国际生物多样性及我国西部地区草地生态系统研究的空白。”程积民开心地表示。
  2013年,在程积民和云雾山草原自然保护区管理处的持续努力下,云雾山典型草原自然保护区晋升为国家级草原自然保护区,这是我国近15年来唯一晋升的国家级草原自然保护区。随着云雾山草原的恢复,在这里栖息的动物和昆虫也越来越多,水土流失得到控制,局部小气候得到改善。
  在深入系统研究退化草地植被恢复规律的同时,程积民也一直努力攻关草地植被恢复与轮封轮牧及适度开发利用的难题。针对云雾山不同区域的植被覆盖情况,提出可进行合理刈割或放牧利用,并以此为当地政府制定生态绿色养殖业总体规划,积极鼓励引导农户和村组共同出资筹建生态高效养殖园,采用放牧与舍饲结合的养殖模式。
  从住窑洞、点煤油灯,到住简易楼房、有日光灯,从野外步行二三十公里、风沙中骑自行车独行或搭拖拉机便车的艰辛年代,到如今的“巡洋舰”考察车,40年一晃而过,程积民也由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老汉,也从最初一个人的坚守到现在有了一支包括李伟、金晶炜、郭梁、邱莉萍、刚成诚等10人极具战斗力的团队。“他们要来山上做些实验,我只要有空就和他们一起来,该指导的指导,该交待的交待。总书记说了,青年兴则国家兴,青年强则国家强。我要把他们扶上马送一程,事业还是要靠他们年轻人接着干。”程积民乐呵呵地表示。
  这里曾经“山是和尚头,沟里没水流,耕种山梁峁,刮风浮土跑”。恶劣的自然条件,使贫穷就像《西游记》中妖精手里的“捆仙锁”,人们越想挣脱,就越被它紧紧束缚。程积民用40年的朴素坚守,解决了黄土高原林草地建设分区、退化草地恢复、恢复草地利用等关键理论与技术难题。他主持的研究成果在宁夏、陕西、甘肃、山西、内蒙古等省(区)示范推广,创造了500多亿元的经济效益,带动30余万贫困户脱贫。今天的云雾山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贫困的帽子和恶劣的生态,逐渐消失在一代人的记忆里。
  择一事,惠众生。从事基础学科研究的程积民说,自己有一颗“平凡的初心”。
  40年前,云雾山区并不像名字那般美好。那时,程积民从大学毕业,分配到位于陕西杨陵的水土保持研究所,像家人期望的一样,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1979年夏,参加工作不久的程积民随所里的老师们到云雾山考察,踩着羊肠小道走遍了云雾山周边沟峁塬梁的旮旮旯旯。一天,科考组在野外吃晚饭时狂风大作、黄沙漫天,等大家拿开遮挡双目的手一看,带来的馒头和咸菜已经覆盖了一层黄土。那顿“沙土饭”,改变了程积民的人生选择,激起了他改变黄土地贫瘠状况的强烈愿望。走村入户时,程积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每天日上三竿,不少群众还都躺在炕上,少有人出门。
  “一问才知道,原来农户家穷得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这种情况当时在云雾山区比较普遍。”程积民说。看到当地群众望天喝水、孩子上不起学、没有医疗保障的状况,他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痛楚。
  生态环境恶劣使当地土地贫瘠,土地贫瘠又让农民广种薄收,家无余粮令群众加大开荒和放牧面积,开荒和放牧又加剧了生态环境的恶化。贫困,仿佛是云雾山区祖祖辈辈逃脱不了的“诅咒”,靠天吃饭的日子,仿佛永远望不到头。
  拼版照片:上图为程积民(前右)1985年在宁夏云雾山草原考察(资料照片)
  下图为程积民(中)和科研团队成员在宁夏云雾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进行植物样方调查
  “我无法忘记,即便家里可能都没有隔夜粮了,当地群众见到我们时,有一个饼还要分半个给我们吃。”看到老乡们的热情和淳朴,同样出身于陕西蒲城农村的程积民晚上一个人悄悄地躲在角落,抹起了眼泪。
  “为什么这里不能像我上学时去过的南方一样风景秀丽、山清水秀?我一定要在这里开展研究工作,改造这里的荒山秃岭。”程积民在日记中写道,“搞农业科学研究不就是要改善群众生活吗?我想把青春献给这片最需要我的地方。”
  他和导师邹厚远商量后决定,向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申请,在云雾山区设立一个观测点,长期观测并试验恢复黄土高原上的植被,通过改变当地植被和小气候,带动当地脱贫。申请很快得到批复,同时在宁夏的科学技术大会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从此,程积民将他的心留在了固原。
  “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永不休止的奋斗!”理工科出身的程积民很喜欢《平凡的世界》里的这句话。从公元7世纪到20世纪前半叶,黄土高原有记载的大旱灾就达236次。这里的生态之苦在上世纪几乎达到了顶点。
 
程积民在宁夏云雾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查看植被生长情况(2019年6月18日摄)
  如何恢复黄土高原地区的生态,全世界的学者们一直都有分歧和争议。有些学者认为,黄土高原生态不可逆,一经退化就很难再恢复;还有人执念于在裸露的黄土上造林,死一批、再种一批,再死,再种……程积民没有受限于这些做法和观点,而是希望从自己的科学实践中找到答案。
  在年降雨量只有430毫米的黄土高原核心区,种什么?怎么种?程积民的科学试验和推广首先要面对的是世俗观念。
  程积民在观测点附近找到了一个山头,尝试使用“封山”的方法进行对比试验观测。很快,他发现没有任何人工活动的地区,草的密度比其他地区高出一倍。有了三年左右的数据,程积民团队决定向当地政府申请,扩大封山面积。
  封山禁牧,这个话题对于祖祖辈辈在山上放牧、人口占当地总数一半的回族群众来说,乍听起来无异于“灭顶之灾”。“怎么能放任这样一个人胡闹?”不少人提出了质疑。常年在保护区工作的固原市原州区寨科乡蔡川村村民杨启来说:“当时好多干部群众都在骂我,说我胳膊肘朝外拐。我作为本地人都这样被人抱怨,程老师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程积民想去村民家解释自己的工作,却经常吃闭门羹。为表示愤懑和抗议,村民们甚至偷盗程积民放在山上的仪表和仪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有日本同行来云雾山考察后诚恳地告诫程积民,想要在这里恢复生态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们甚至怀疑云雾山区曾是中国试验核弹的地方……不过这些“内忧外患”、冷嘲热讽,都没能将这个脸上写满坚毅的人击倒。
  程积民说:“人活着,就得随时准备经受挑战与磨难。”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1982年,观测点升级为保护区,程积民团队逐渐扩大自己的试验区面积。为了让老百姓接受自己的试验方法,程积民挨家挨户地频繁登门造访,一次不行去两次,两次不行去三次、四次。
  “慢慢地,有老百姓开门让我进屋了。再后来,村民给我们泡茶了、甚至做饭了,他们逐渐开始接受我们了。”当群众的观念开始转变的时候,程积民开始谋划改变当地长期以来自然放牧的生产模式。
  
程积民在宁夏云雾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查看灌木柠条的生长情况  
  针对当地每年降水较集中、容易造成土壤流失的情况,程积民对植被覆盖度低于30%的山头采用灌草立体配置技术,就像南方的茶园一样,用一条条柠条带给山系“围脖”,梯次减缓暴雨中地表径流的流速,防止水土流失;对植被覆盖度高于30%的山头,保护区采用自然封禁的方式恢复植被。
  如今保护区土壤侵蚀模数由5000 m3/(km2·a),减少到现在的不到1000 m3/(km2·a)。保护区的面积也从最初的3.5万亩,扩大到20万亩,由他创造的灌草立体配置新技术,推广到黄土高原100多万亩土地上。
  从杨陵到云雾山有380多公里的路程,其中一半还是山路。在交通落后的年代,程积民需要先坐班车到西安,从西安坐班车到固原,再从固原搭车到乡里,从乡里找车去云雾山,去一趟需要两三天时间。就是这样的路,晕车的程积民平均每年要往返云雾山十几次,扎在点上工作180多天。至今,他已经跑了600多个来回,行程50万公里以上。他用无悔的青春将论文写在了黄土高原的腹地,初步解答了如何在黄土高原恢复生态的难题。
  “科学家就要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程积民说,“群众的需要就是我们研究的动力,农业科学家的论文就应该写在祖国的大地上。”在突破重重技术难关后,程积民团队在黄土高原上恢复的天然草地和灌草配置基地很快突破百万公顷。
  如何通过恢复生态撬动村民脱贫?在1989年当地生态初步恢复后,程积民帮助当地打破贫困“诅咒”的攻坚战只算攻克了第一个堡垒。与我国另外三大高原不同,黄土高原沟壑纵横。“不像是一马平川的地方,一个地方只放一个微型气象站就行。”程积民的学生刘建说,“黄土高原得在山头的阴坡、阳坡和山顶上各放一个,因为不同地方的小环境有很大差异,这样才能测得相对客观准确的数据。另外,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看着很近,但要绕过去路途很远。”
  在程积民开始驻扎云雾山的年月里,根本没有如今先进的测量设备,每天,他都要手握一把温度计、湿度计等设备,将其插在不同山头的不同采样点上,然后循环往复地“巡山”,跟踪记录采样点每小时的气温、湿度等变化情况。背着干粮,戴着草帽,每天在外工作12个小时,行走路程超过15公里,这已经成为程积民的工作常态。晚上回到站里,他还要就着煤油灯整理数据,经常工作到后半夜,被煤油灯熏黑了脸。
  为了提高农户收入,程积民分析土壤结构,研究推出人工草料种植技术,改春播为秋播,使人工草料产量从最初的亩产300公斤干草,发展到亩产1.1吨。他还通过试验研究,为牲畜精心配置了饲料,这种饲料中,云雾山区的天然草、人工草、玉米秸秆和油渣以5:2:1:1的比例配比,基本保证当地农户每户能蓄养3至5头牛、20只羊,每年每户创收超过4万元。
  40年中,程积民扎根在云雾山区的时间有近20年,从青春焕发到年逾花甲,他成了固原市的“荣誉市民”。而云雾山也从过去冰雹多发、“一场大风从春刮到冬”的贫瘠之地,变成了国家自然保护区和风景区。群众的生活也从过去单纯依靠畜牧业,逐步走上了草料、果树种植和畜牧业多种产业脱贫致富的道路。
  “他把天都改变了,把地都感动了!”当地干部群众这样评价这位朴素的科学家。
  程积民在固原市原州区寨科乡蔡川村村民海波家中查看果树生长情况
  如今,固原市原州区寨科乡蔡川村村民海波看着自家羊圈中的80多只羊,笑意写在脸上。海波采用程积民研究的规模化放牧与舍饲结合养殖技术,现在每年有50多只羊出栏,收入超过5万元。除了告别了贫困,海波还供女儿上大学,两个儿子也即将迈入大学校门。
  在同样位于云雾山区的寨科乡弯掌村,38岁的村民杨学虎这几天正欣喜地盼望着家里的5头母牛尽快产下小牛犊。除了养牛,他还种植了红梅杏、草莓等水果。“过去每天感觉天上下土一样,现在我的家乡空气清新,山头上绿意盎然,生态好了,水分涵养住了,也为我们种植一些经济灌木甚至林木提供了可能。”杨学虎说。
  据不完全统计,程积民团队的相关研究成果在宁夏、陕西、甘肃等省区自然恢复植被面积、人工草地种植面积和灌草配置基地面积均超百万亩,带动30万贫困户脱贫。
  “人的生命力,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强大起来的。”程积民说,甘守平凡,默默奉献,让自己这一辈子有满满的幸福感。他也有遗憾和愧疚:1987年的一天,他在山沟里接到家人3天前发来的电报——“儿子严重发烧,速回!”他慌了,给家里拨电话时,双手都在颤抖。在得知孩子已经退烧并即将出院后,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痛哭。
  还有一次,他回家发现老母亲正在从楼下往家里搬蜂窝煤球。“200多公斤的煤,母亲分批往5楼搬,看到她佝偻的背影、吃力的步伐和脸上豆大的汗珠,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家人。”
  上世纪90年代,全国的科研经费一度紧张,但程积民觉得每年在云雾山的定期观察不能偏废,如果观测年出现断档,那么整体数据的科学价值就会严重下降。他自费从每年仅4万余元的全家收入中掏出3万余元补贴团队,不给儿子买新玩具,几年不给妻子添置新衣裳,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这才有了近40年持续不断的黄土高原气象、土壤方面的珍贵数据。
  鉴于程积民取得的成绩,组织上打算提拔程积民回到水土保持研究所内工作,也被程积民拒绝了。他不想坐在办公室里,黄土地、云雾山,那里才是他心灵的归宿。
  在云雾山2000多种植物中,程积民最喜欢“长芒草”。这种草耐旱、耐寒、耐瘠薄、耐牲畜践踏啃食。等到生态恢复的时候,这种不起眼的草便“隐藏”在植被中,没有山花绚烂,没有白蒿显眼,这像极了低调且不善言谈的程积民:40年完整的草地试验资料,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份,然而程积民总是能大度地与团队甚至是业内学者共享。
  拼版照片:上图为1995年拍摄的宁夏固原市云雾山区(资料照片);下图为固原市云雾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长芒草”繁殖能力强,程积民对深山的坚守如今也有了众多传承人。他们中曾有人冒雪上山做试验,汽车翻到沟里去,伤愈后继续坚持在一线。更多年轻人像40年前的程积民那样,踏上了探索自然奥秘、造福百姓的漫漫征程。
  “我甚至希望自己百年后还能再继续关注着云雾山的变化。40年的时间太短暂,我想看看再过60年这里是什么样子。”程积民说。
  岁月是无情的,也是有情的。在邹厚远、侯庆春、程积民等水保所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如今的黄土地披上了绿装。用固原县河川乡党委书记马彦东的话来说,就是满眼是绿、土不下山、水不出沟、肥不外流,我们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绿水青山,这不就是水保所一代又一代科技工作者为之持续努力奋斗的终生事业吗?这不就是他们家国情怀的生动写照吗?
  风景优美的云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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